级别: 圖文專員
UID: 1459784
精华: 0
发帖: 88125
威望: 0 点
金钱: 210926 RMB
贡献值: 147 点
注册时间: 2020-09-01
最后登录: 2024-11-07
0楼  发表于: 2024-09-21 00:21

男人哭吧 作者 草屋编辑 转

  我的大半生,从打骑第一辆自行车到公社上班,到内退后的几年里,掐头不去尾30多年的人生岁月,都是被自行车飞转的车轮驮着走过的。

小的时候我常做骑自行车的梦,那梦境大抵都有相似的情景,我骑着一辆自行车在飞跑,像小鸟儿在飞翔,像雄鹰在盘旋,那么惬意舒展的飞一般的跑着,可是突然间就跑不动了,我发觉我的脚踹到了墙上,也就在这一刻梦境里我的自行车也清晰的变成了一个在东北林区常见的截木材的像一个X字一样的锯架子。我心里懊恼着,怎么又骑了一回破木架子。

真正的摸自行车是在“文革”的时候上初中,那时候我们的胆子也大,乡邮员把自行车停在学校门口拿着报纸信件刚一转身,赶巧下课在操场上的我们就立刻向自行车冲去,靠近的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抢到手就推着“遛”着跑,后来的就跟着跑,有的还央求着“让我来一下”,“让我来一下”,也有人为骑车人弯着腰或把着或扶着自行车的后车架跟着跑。我那时十三、四岁就身高1米70多了。我腿长胳膊长,抢到自行车怕摔就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两腿蹬着跑。一天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你看他能骑了还不坐在座子上”,听到这句话我精神一振奋胆子一大猛劲一起身还真的就坐到了自行车座子上。我学骑自行车就是这样隔着锅台上炕一步到位的。打那以后我就自认为自己是会起自行车的了。

我的第一台自行车是个长春产的弯把的脚闸“飞鹿”。当时这属于不要票的非名牌。就是这样的一台自行车还是我用一头小母牛“换”的。那头小母牛好像是1980年生产队照顾贫困户分的,1981年“大包干”分队的时候,记得我抓阄只得到了一根黄花松的电线杆和一个旧蜂箱,除了土地仅此而已。

在没有这台“飞鹿”前,我到公社上班,一个单程十二、三里,走土路翻过一个山岗,路过一个村还要走几里地的铁路。这么远的路程,我是天天步行打来回。家里养了小牛,我要侍养小牛,每天都要给小牛准备下第二天的草料。偶尔下午没事回家早点或是星期天我都要把小牛牵到地头山坡去放养。一年后这头小牛又产下一头小母牛,二头小牛一块卖掉,才“换”来我的这台“飞鹿”。

这台“飞鹿”虽然不是名牌,但在我的手中,它自然也是我的心爱之物,我对他珍惜有加。前几年在家中与四妹闲话中提起来自行车的事,她还说起她因为偷着学骑自行车,把自行车摔了还遭到了我的一顿臭骂。这事她不提起,我是早已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了。

那年代自行车在乡村还是个稀罕货。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是“骑车子戴表一天二毛”,意思说这也是一种“高消费”。我骑自行车是自己学着保养修理的。我借去县开会办事的机会买来一些小工具,闲暇的时候就自己捣鼓着保养车子,车子有点小毛病自己学着修理,后来像沾胎换带平圈这类活计都是我自己干。车子保养得好骑起来轻快也得心应手。这台自行车我骑它走遍全公社的13个大队,走过乡村的坑坑洼洼的土路、山路,也走过铁路窄窄的经常散落着碎石子的路基。后来林场修了运材道,我骑自行车上班下村才有所轻快些。

乡村上班的路在我的印象里太深刻了。它弯曲着像刻在我脑海里的一条蚯蚓。我家离公社有12里地的山路。这条路出了村就是二、三里长地的“西大岗”,下了坡拐过山湾有六、七里平道,接着又是二道上坡下坎。

这一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我骑着自行车下了西大岗就遇上了顶头的西北风。风呼叫着发着怒刮得人站不住脚。冬天里人穿得臃肿像面包一样块大就容易招风,此刻骑自行车用逆海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是再恰当不过了。我伏在自行车把上,尽力将身子放平以减少风的阻力,就像自行车运动员那样撅着屁股猛力的蹬车。可是,我还是晚点了。这一天早上公社开机关干部会,大家在等我,我迟到了几分钟。为这儿我遭到了组织会议的组织委员的“唰”,我抢白了他一句不想为自己日后的“进步”埋下了隐患,也可以说以至于影响到我的一生。

冬天里骑车子顶着西北风难走,顺风跑到西大岗推着车子步步上坎也让人打怵。上班忙累了一天,人本来就有些乏力,走到西大岗那1里多地长的陡坡,望着那路就气短腿软,每次走到半山腰都要歇上几气儿。

想不到十几年后我到县武装部上班,经常要轮流到武器库去值班,也是走的一条上山的路。那条路出了县城过吊桥,沿河走不远拐进去是个小村子,村子走一半往上就是步步上山。这条土路坑坑洼洼的夏天还好说,一到冬天满路的冰雪被汽车压出了坑坑包包,骑自行车大白天也常有人摔跟头。我们上山值班一般都是晚上,在家里吃过晚饭去,那时天早已经黑了。每天走到村前那一条冰雪路,我都是拼命的里倒歪斜的蹬车子,我发觉越是胆大用力骑车子还就越是不容易被摔倒。这样走出村子,力气也就耗得差不多了,上山再一步步的推着车子,还没等到山上人早已是累得呼噜气喘的了。要是有时晚上喝了点酒,车子骑得猛,体力消耗就更大,到了山上推门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自己的床铺,来个四十八万一躺,像个火车头一样呼呼的先喘上一气儿再说。

在武器库值班,有一年冬天上山后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早起一看雪深过膝。下山时我想也许就是山上到村里这段路难走,进了村上了河坝上的路总会有来往的车辆把路压开,沿着车辙印推着车子走总不会太难走的。可是没想到出了库区就是下山的路也推不动车子,勉强走了一段,心想推着车子走还不如抗着车子走,反正进了村路就会好的,我来了虎劲就把自行车抗上了肩。到了村里我看到家家户户大门禁闭,很多的人家连自家门前的雪都没扫。走出村,河边上的路也是被一片白展展的大雪覆盖着,没有汽车走过的车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行人行的脚印。

站在河坝上,我心里化开了魂儿,盼着前面的路有人开道是没指望了,停下来不走自行车也没地方扔。顺大道往家走,还要走二、三里路,走直道过河进城,近虽说近但也许会有掉进河里的危险。我知道附近上游啤酒厂排出的水是热的,有的水流就冻不住冰。可是为了少走近一半的路程,我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过河。我心一横抗着车子下了河坝。大雪覆盖的冰面,河边岸看不出个虚实来,每走一步都有落水的危险。不过还算幸运,我安安全全的过去了。

这一天早上,我抗着一台“二·八车子”,走过三里多地的没膝大雪,到家时我坐在炕上,脱下了黄棉袄,清楚地看到我的汗水已经把它湿透了。这儿年,我三十四、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为了不耽误自己上班骑车子,竟干出了这么一件出憨力的傻事。

在公社骑自行车上下班回村,路上有几件事说来也有趣。有年冬天天还没下雪。骑自行车回家西北风顺道吹再加上出街就是一溜大下坎,车子骑起来好风凭借力跑起来是飞一般的快。天刚上黑影,我见路面没人就撒开车闸一溜飞跑,下了坡过了桥,就冲进了一个村中的街道,这时忽然就从路旁窜起一条半大小狗横着就上来了,看到这情景我知道此时车子速度过快捏闸刹车是来不及了,躲也是躲不过去的。说时迟那是快,我脚下用力猛蹬了几下,自行车的前后轮就从小狗的身上飞压了过去。我的车子没倒,小狗却被压得嗷嗷直叫,不是个动静。

有一天回家走到西大岗,我实在是因为有点累不想绕到山脚下走大道,就抄近道走牛车路把自行车推到了西大岗的山梁顶上,下山的时候我心血来潮自以为自己的车技很高也许能骑着自行车走老牛车的车辙印,我就大着胆子骑着车子顺着牛车辙印一路放了下来,没想到车子下到半山速度越来越快,手中的前车把稍微一歪,自行车的前轮就别到牛车辙上,前轮一横我就立时从自行车上飞了过去。我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是我骑自行车一辈子摔得最重的一次。

还有一件事也不得不说,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到底是谁对谁错。那天早上我去上班,下了西大岗走过一个村,村边就是一个胳膊肘子弯。这条林场运材路。除了冬季是很少有汽车来往的。平时一大清早上也很少有行人。为了贪一步远的近路,我走了弯路的里面(左侧),这时我抬头看到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从路的右面迎面走来,我没有理他,继续贴着左边走我的路。可是没想到他突然间却斜着插到我的面前,来不及避让的一瞬间他就被我的自行车撞到了路基下。他倒了,我看到他被摔倒的自行车上还有一个卖冰棍的木箱子。我扶着车子站着看他,他爬起来也没去扶自己的自行车就来和我吵,他大声的斥责我“你懂不懂交通规则?”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说“这么宽的路,满大道就我们二人,你跑到我跟前来找着挨撞,还怪别人不懂交通规则。”我俩各不想让,各说个的理,吵了几句也没吵吵出个输赢,都觉得没趣也就散了各走个的。

后来到县城上班,头几年家离单位远,我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几年后家就住在单位的后楼,下楼就进了单位的院子,十多年也用不着骑自行车上班,但我的自行车也没扔,我坚持着多年起大早去城外的山下打矿泉水。内退的前二年,我被安排到一个新的单位,离家远了些,这时我的第二个自行车丢了,第三个自行车又送了人,我就又买了一台“永久”的轻便车。不过这台自行车有懂行的说也不是名牌,也只是个冒牌。

骑这个假冒名牌“永久”上下班的时候,机关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在骑自行车了。新的潮流是有小车的坐小车,不坐小车的开摩托,没有摩托骑的人走路。走路的人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我有一个好朋友也曾规劝我,“把你那个破自行车扔了吧,你看哪个大楼的人还有骑自行车的?”我没接受他的好意,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骑着我的“永久”。

一个星期天,我替单位的一把手参加一个小型的汇报会,中午吃过饭后站在路上等人,这时领导的秘书客气的请我坐车。我不卑不亢的客气的回了一句:“谢谢!我有车”。秘书疑惑了,他四下里观看怎么也没发现我的“车”在哪里,我也没向他解释什么,过了一会儿我骑上了我的“永久”悠然自得的离开了。

我骑了大半辈子的自行车,我喜欢骑自行车的那种轻松随意又便利自在的感觉。